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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宫的仪仗隆重出动,向淮水缓缓走来。楚王的车舆在祭坛的远处停下,楚王下车徒步走过来。春申君、荀子也下车向
淮水走来。李斯与陈嚣跟随荀子走来。
陈嚣看着这壮观的场面问李斯:“师兄!你是楚国人,楚国的祭祀为何这样豪华呀?”李斯:“楚人与中原人不同,特别注重祭祀,这是楚人的民风。你们魏国没有祭祀吗?”
陈嚣:“有,仅在节日举行,不这样随心所欲,更没有这样豪华隆重。”
李斯:“这是楚国大王祭天,当然要格外隆重了!”
陈嚣:“现在唱的是什么歌?”
李斯:“这是屈原《九歌》中的一首《东皇太一》,用来迎接天帝。”
陈嚣:“《九歌》是屈原写的吗?”
李斯:“《九歌》是民间的巫歌,古来就有,词语粗俗。经屈原改写之后,词语文雅秀美,连王宫祭祀也喜欢用了!”
祭祀开始了。屈润身穿大巫师的盛装,登上祭坛。
陈嚣:“啊?屈润大夫是大巫师?”
李斯:“屈润是卜尹大夫。在楚国,卜尹的职责是主管祭祀。”
陈嚣:“啊!”
李斯:“不要轻看这个官职。大巫师既代表人向神祈求护佑,又代表神传达训词。所以,他可以参与朝廷的决策。”
陈嚣:“啊!……”
屈润在祭坛上高声宣呼:“阳光普照,良辰吉祥,山川喜庆,天帝福降,大王祭祀,感谢上苍!尚飨!”
楚王缓步登上祭坛。屈润高喊:“跪!”
楚王下跪。
屈润高喊:“拜!”
楚王拱手施礼。
屈润高喊:“叩首!”
楚王伏地叩头。
在楚王登坛行礼之中,荀子与春申君并肩站在祭坛下面,文武百官站在春申君的后面,随着楚王一同跪拜。荀子不时地
微皱双眉。
屈润在祭祀的进行中不断观察荀子的表现。祭祀仪式结束。女巫们唱着送神的歌,继续跳着舞着。
宫人将红色的毡子铺在祭坛下面,楚王、春申君、荀子、屈润席地坐下饮酒。
李斯、陈嚣与楚国的文武大臣也在河岸边席地坐下,三五成群,欢乐饮酒。
楚王举起杯子:“今日寡人行望祭大礼,感谢天地降福。荀老夫子!你就是上天赐给寡人的福气呀!来,大家欢喜,一同
举杯!”
春申君高兴地急忙举起杯子:“好!大家一同举杯!”荀子、屈润一同将杯子举起。
楚王:“干!”
春申君、屈润、荀子:“干!”
四人一同干杯。
祭坛下,河岸边,歌乐声,酒令声,飞腾四野。
楚王:“荀老夫子!今日你要放开海量,一醉方休!”
春申君:“是呀!荀老夫子要畅饮!”
荀子:“谢谢!荀况没有酒量,请大王与令尹畅饮!”
屈润试探地:“荀老夫子!”
荀子:“啊!屈大夫!”
屈润:“您是大儒,您看今日的礼仪可有什么不周之处吗?”
荀子:“啊……,没有,没有。”
屈润:“大王今日祭祀感谢天帝,全是为的你呀!”
荀子:“荀况无甚德能。让大王如此旷费钱财,其实大可不必!”
楚王不高兴地:“嗯?朕是旷费钱财吗……”
屈润不解地(心声):“身为大儒能这样藐视祭祀大礼吗?”
春申君缓和气氛地:“啊,大王为国款待贤才,是绝不吝惜钱财的。”
荀子:“鄙人才疏学浅,实在是担待不起呀!”
屈润满脸赔笑:“哎!陛下把您看作是天赐的第一国宝!来,屈润敬您一杯!”
荀子:“谢谢!”
夜晚,幽兰在楚国都城的新居问荀子:“爹!人都说今天楚王祭祀很热闹,是吗?”
荀子没有回答。
陈嚣:“热闹得很!这样的场面我从来没有见过,李师兄是楚国人,他也没有见过。”
李斯:“是呀!我今日也大开眼界了!”
幽兰问荀子:“爹!你好像不高兴?”
荀子感叹地:“太铺张了,太铺张了!”
陈嚣:“老师!像楚国这样,随意大规模的举行祭祀,可以吗?”
荀子:“祭祀是为了表达人的感情。但是在不应当祭祀的时候祭祀,这叫淫祀。淫祀只能浪费钱财,毫无意义,大可不必!”
陈嚣:“那楚国为什么要这样呢?”李斯:“这就是楚国与别的国家不同的地方,它有自己的民俗。”
春申君在府中摆下丰盛的酒肴,宴请荀子,屈润作陪。三人席地而坐,热烈交谈。
春申君很兴奋,他激动地手举酒杯,站起身来,说:“老夫子!近年来我楚国大军接连胜利,士气旺盛。如今,楚国有您
到来,让黄歇更加信心倍增。黄歇我要乘胜用兵,联合六国,杀进函谷关,打击秦国的嚣张气焰,与它决一雌雄!”
屈润热心附和:“令尹高见!六国合纵,由楚国来做盟主,出师必胜!”春申君:“老夫子!您认为如何?”
荀子十分冷静:“令尹!当年,楚国在怀王的时候,曾经做六国的盟主。国力比现在还要大,还要强。楚国人用鲨鱼和犀
牛的皮做成铠甲,像金石一样坚硬;用宛地出产的钢铁长矛,就像蝎子的毒刺一样狠毒。士兵的行动敏捷迅猛,来去犹
如飘风。然而,垂沙一战,将领身死,庄硚叛乱,楚国四分五裂。令尹你可曾想过,这是为什么?是楚国兵将的士气不
高吗?是楚国的武器不好吗?”
春申君:“那是先祖怀王受张仪的欺骗,私下与秦国交好,背弃了六国合纵的盟约。”荀子:“这是因为那时的楚国不用礼义治国呀!”
屈润:“当今令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。”
荀子:“令尹!胜利令人鼓舞,但有了战功,宁可当作侥幸,切不可骄傲。如今的楚国与秦国相比,人力、物力、财力,
还相差太远。”
春申君:“啊?……”屈润:“荀老夫子!那么您认为,现在联合六国与秦国开战,是吉呢,还是凶呢?”
荀子:“凶!”
屈润:“是吗?”
荀子:“必然是凶!”
春申君思忖地:“屈大夫!荀老夫子讲得对,我们打了胜仗,的确不应当骄傲;联合六国出兵秦国是一件大事,也的确应
当慎重。究竟是吉是凶,你是大巫师,请你占上一卜。”
荀子怀疑地:“令尹要为合纵占卜?”春申君:“对!”
荀子:“令尹相信占卜吗?”
屈润:“荀老夫子不相信占卜吗?”
荀子:“……”
屈润:“占卜能消解疑难,预测前途,楚人上至君王,下至百姓,谁个不信?”
侍者端来铜洗,屈润洗脸洗手,肃穆静心。
铜鼎内燃烧起红红的火焰。屈润取来龟甲,口中念念有词,将龟甲放在铜鼎的火中烧烤。
一切都寂静了,只有铜鼎内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。
荀子心中不悦地看着燃烧的火苗。
春申君虔诚地看着屈润的一举一动。
屈润双目微闭,站立在铜鼎前,似乎在等待着上天的意旨。突然,他二目圆睁,将龟甲从铜鼎内取出,放进一旁洁净的
清水中,一股水气升腾,屈润取出龟甲,神秘地仔细观看龟甲上的卜兆。
春申君关心地问:“是吉兆还是凶兆?”屈润:“凶!”
春申君吃惊:“啊?……”
屈润:“令尹!荀老夫子真乃神人也!神灵告知,您应当听荀老夫子的话,千万不可用兵。”
春申君郑重地:“啊,好!好!”
天上下起雨来,荀子乘车回府。
屈润对荀子的表现很是不满:“令尹!荀况不相信占卜。”
春申君:“你不是说他是神人,神灵要我听他的话吗?”
屈润:“那是说给他听的。一个不相信占卜的人,神灵能相信他吗?”
春申君:“……”
屈润别有心思地:“令尹!我以为,您联合六国的主张应当再去与大王商议。”
春申君:“好!”
屈润看了看门外的大雨:“还要请荀老夫子去!”
春申君:“天下大雨,不要请他了!”
雨水似倾盆而下。
屈润坚持:“他是大王的第一国宝,不能不请。”
屈润身披蓑衣,冒雨跑到楚王宫茅门守门人的房中。
守门的廷理急忙施礼:“屈大夫!”
屈润:“廷理!先王的宗庙在茅门之内。楚国先王有法,任何人不得驱车进入。你守护茅门,身负重任,一定要严格执法。”
廷理:“是!”屈润:“记住,对违法者无论何人,绝不留情!”
廷理:“是!卜尹!”
屈润望着门外的大雨,心中暗想:“哼,你这位荀老夫子,竟敢藐视神灵,今天我要警告你一次!”
李斯在荀子楚国都城的住所里对荀子说:“老师!我看春申君听您的话,对您很尊重。”
荀子摇头:“李斯呀!他哪里是听信我的话?他听的是占卜,信的是神灵!”
陈嚣冒雨跑进门来:“老师!楚王请你进宫去。”
荀子:“何事?”
陈嚣:“来人说,要商讨合纵抗秦的事。”
荀子:“李斯,陈嚣,你们随我一齐进宫去。”
陈嚣:“外面下着大雨呢!”
荀子坚定地:“而今楚国上至君王,下至百官,打了几个胜仗,就盲目自大,以为可以与秦国较量了,一心想做六国的盟主,
去攻打秦国。此策绝不可行。走!”
李斯:“老师,等雨停了再去吧!”荀子:“楚王等我们议事,不可迟慢。走!”
荀子与李斯、陈嚣冒雨上车,向王宫奔去。
荀子的轩车冒雨急速来到楚王王宫的茅门,踏着雨水驶进去。
突然,廷理从门房中执戈出来,大声喝止:“站住!车马不许进入茅门!”
几个守门的武士虎视眈眈地站在廷理身后。
李斯从车中露出头来:“天下大雨,大王召见荀老师进宫!”
廷理:“楚国有法,不许任何人驱车进入茅门!”
陈嚣急忙下车:“车上是荀老夫子!”
廷理:“我不管什么夫子,任何人将车进入茅门都要受到惩罚!”
廷理立即挥戈将驾车的马刺死。
陈嚣气愤地:“你,你为什么杀死我的马?”
李斯闻声急忙下车:“怎么回事?”
陈嚣:“你看!”
李斯看见驾车的马淌着鲜血奄奄一息地横躺在泥水里。
廷理举起戈又要砍车辕。
李斯与陈嚣一同阻挡:“你干什么?滚开!”
廷理推开二人,又去砍车辕。
荀子下车来问:“什么事?”
李斯、陈嚣:“老师!廷理他,他把我们的马砍死了!……”
廷理乘机带领武士挥戈把车辕砍坏。
陈嚣气愤地:“你!你!你藐视大儒,好大的胆子!”
荀子看着被砍死的马匹和断裂的车辕,目瞪口呆,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:“……”
雨水从荀子、李斯、陈嚣的头上身上浇下。
陈嚣指着廷理大声喊叫:“你让我们老师怎么走?”
廷理:“怎么走,我不管。”
陈嚣:“你是恶棍!屠夫!凶手!走,与我进宫见你们大王去!”他上前抓住廷理就走。
荀子、李斯跟在后面,在雨水中奔跑。
荀子走进王宫施礼:“荀况拜见陛下!”
楚王:“啊呀!荀老夫子冒雨前来,快快请起!”
陈嚣与李斯进宫来:“拜见陛下!”
楚王:“二位先生请坐。”
屈润故作吃惊地:“哎呀!荀老夫子今天变成落汤鸡了!”
荀子以自嘲应对屈润:“屈大夫!幸亏是下雨,假如是下刀子,我荀况就剁成肉酱了!”
屈润立时哑口。
陈嚣义愤地:“陛下!荀老师进宫的轩车被廷理砍坏,马被廷理砍死,请陛下严惩凶犯!”
楚王吃惊:“啊?竟有这样的事?”
陈嚣:“廷理就在外面,请陛下审问。”
屈润暗自冷笑。
楚王回头对春申君:“令尹!快唤他来,一定要严惩!”
春申君:“传廷理!”
廷理应召进宫:“拜见陛下,拜见令尹!”
春申君严厉地:“你为何伤了荀老夫子的车马?”
廷理:“先王定下法规,任何人不许驱车进入茅门。微臣乃依法行事。”
屈润赞许的点头。
春申君回头问陈嚣:“陈先生!你们是驱车进入茅门的吗?”
陈嚣:“是。”
春申君感觉事情不好处理:“啊……”
陈嚣:“令尹!廷理打死老师的马,损坏老师的车,应当治罪!”
春申君劝解地:“陈先生,你且冷静。”
陈嚣义愤地:“老师受到莫大欺侮,让我如何冷静?”
春申君解释地:“陈先生!宗庙是敬拜祖先灵位的地方。我楚国的宗庙与宫室都在茅门之内。先王为了尊崇祖先,定下法规,
任何人不许驱车进入茅门。今天你们驱车进了茅门,违反了先王法规,廷理依法行事……”
陈嚣:“天下大雨,老师应召急切进宫,遍地都是积水,难道要老师趟着水进宫吗?这是廷理不尊重老师,应当严厉惩罚!”春申君:“是……,不过,陈先生!廷理执法也无过错,……”
陈嚣气愤地:“令尹!廷理没有过错,难道是我们老师应召进宫有过错吗?”
春申君:“这……”
陈嚣:“你们尊敬死人,还尊重活人吗?我的老师年过半百,冒雨进宫来会见你们大王,这是对你们大王的尊重。你们竟然
把他乘坐的马砍死,车砍坏,这是对我老师的侮辱!以尊敬死人为由,让活人忍受折磨,这是什么道理?”
荀子制止地:“陈嚣!……”陈嚣难以抑制地:“令尹!陛下!荀老师是你们请来的客人,老师是应大王之召进宫,竟然遭到这样的污辱,作为荀老师的
学生,我无法忍受。老师!他们不尊重你,我们走!”陈嚣拉荀子欲走。
春申君尴尬地:“这……”楚王急切地:“哎!……”
“请留步!”屈润站起身来,走向荀子:“荀老夫子!您是大儒,您多年研讨礼义和法规。您说,今日的事情,应当如何处置
才合乎正理呢?”
荀子:“……”屈润:“先祖是不是应当尊崇?先祖之法是不是应当履行?”
荀子:“屈润大夫,荀况一向认为,国家应当推崇礼义和法度。礼,对上祭天,对下祭地,还要尊敬祖先和尊崇君王。”
屈润:“哎,对嘛!这才是正理。”
荀子:“但是,礼有隆重、节俭和适中之分。祭祀过分铺张,则劳民伤财。礼法如果滥用,则为之失度。宗庙与王宫同进
一门,不便于行动,也不合礼仪,……”
屈润打断荀子的话:“荀老夫子!照您说,今天的事情究竟是哪个错了?是廷理错了,还是你们错了?莫非是楚国的先祖
错了吗?”
荀子没有回答。屈润与廷理,李斯与陈嚣相对僵持,双方都不说话。
春申君和蔼地上前化解僵局:“荀老夫子!您且息怒。您偌大年纪,应召冒雨来到王宫,没有过错。廷理依法行事,也没
有过错。大家都为国行事,大家都没有过错。既然如此,应当相互谅解,您说对吗?啊?哈哈……”
楚王:“令尹说得对!不要争执了,相互谅解吧!”春申君:“荀老夫子!廷理损坏了您的车马,黄歇再送老夫子一辆新车。荀老夫子受了委屈,黄歇道歉。荀老夫子!黄歇向
您赔礼了!”立即拱手向荀子施礼跪拜。
荀子急忙搀起:“令尹!不必不必!”春申君问:“李先生与陈先生,你们以为如何?”
李斯与陈嚣忍下气来:“好吧!”
“陛下等待商讨联合六国的大事,此事就此了结吧?”春申君向廷理:“荀老夫子是我们楚国的尊贵客人,大王敕命以上卿
相待。你以后要知道尊敬荀老夫子!”
廷理:“是!”春申君:“下去吧!”
廷理:“是!”退下。
春申君问楚王:“陛下!您看这样处置如何?”
楚王:“咳!一件小事,耽误了寡人许多功夫。快说正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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