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单带领武士整齐威武地快步来到太庙。田单严肃地向太史敫等人宣旨：“大王有令，太史公等人听旨！”
太史敫等跪地叩头：“陛下！”
田单：“太庙乃先王灵位之所在，国之圣地，不容玷污。敢有玷污太庙者，无论何人，杀勿赦！”
太史敫等吃惊：“啊？……”
太史敫：“这个小昏王，他敢杀我？”
其他四位元老也惊慌议论：“大王要杀我们？”“他敢！”“他昏了，不认识祖宗了！”
田单大声宣布：“田单宣读大王第二道敕令。”
其他四位元老：“还有呀？……”

田单：“太史公等老臣功勋昭著，国人敬仰。如有治国谏言，可进宫面奏。而今之行为，有失礼义，当立即终止。否则，

免除爵位，斩杀满门，灭其九族，绝不宽恕。”

太史敫气急败坏地：“田单！田单！这，这是哪个的敕令？”
田单：“大王！”
太史敫：“不！不对。大王年幼，他没有这个胆量。你说，是不是你，伪造大王敕令，想加害我们？”
田单：“田单不敢。”

太史敫：“你不敢，我看你也不敢。你不是当年的田单了。先王在的时候，念你在即墨小城摆下火牛阵，杀退了五国联军，

为齐国立下旷世大功，封你为安平君，还千方百计保护你。先王的九个亲近宠臣举报你有谋反之心，都被先王杀了。如今，

先王不在了，没有人保护你了。无论你有多大功劳，若有半点造次，就会立即杀掉你！”

田单：“田单非为王族嫡亲，从来不敢造次。不过，太史公，你方才评说田单之语，岂不正好用来评说自己吗？”
太史敫：“你！你说什么？……”

田单：“太史公！你我的功劳具已成为过往云烟。你乃太后生父，大王至亲，应当遵从王命，做百官表率，切莫毁坏大王

名声，让国人耻笑。”

太史敫：“哈哈！你又来了。让我遵从王命，可以。但你必须与我讲清楚，这个王命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？”
田单：“你拿去看过。”
太史敫接过写了王命的帛锦，与几位元老仔细观看。
元老议论：“真的，盖着玉玺哪！”“嗯，是真的。”
田单：“看清楚了吗？”
太史敫：“很难置信。”
田单气愤地：“你！……太史公，王命一出，山摇地动。莫非你果真敢于违抗王命吗？”
太史敫：“虽是大王之令，却绝非大王之意。”

田单怒斥：“无礼！简直是无稽之谈。太史公！你偌大年纪，为何这样不讲道理？你是记载朝廷史实的太史，应当把今日

的事情写在史册上。你应当知道你违反王命的分量！”

太史敫：“今天的事情，我是要写在史册上。但绝非是我无礼。老夫偌大年纪，心明眼亮。大王此令，必有幕后指使之人！”
田单：“你说得对。”
太史敫：“你说，那幕后指使之人他是哪个？”
田单：“你想知道此人吗？”
太史敫：“我不仅要知道，还要与他论个短长。否则，休怪老夫王命不尊！”
田单：“你果然要见？”
太史敫：“要见！”
田单：“非见不可？”
太史敫：“非见不可！”
田单：“相见之后，又能怎样？”
太史敫：“相见之后，假如他被老夫骂得无言以对，你就撤回王命；假如老父被他讲得心服口服，我就遵从王命。”
田单：“好！”回身高呼：“有请荀老夫子！”
荀子应声来到。
太史敫等元老看见荀子健步走来，大吃一惊：“荀老夫子……”
荀子谦虚地拱手施礼：“诸位功勋元老，荀况有礼了！”
太史敫急忙走上前去，其他几位元老也跟了过去，一起向荀子拱手还礼，跪地叩头：“荀老夫子！”
荀子：“太史公！你们行如此大礼，荀况不敢接受呀！”
太史敫：“先王尊您是最有学问的老师，我等理应尊崇先生！”
荀子：“荀况愧不敢当。诸位元老请起！”
太史敫等站起身来。
太史敫：“荀老夫子！你果然是大王敕命的幕后指使之人吗？”
荀子：“幕后指使，荀况不敢。仅为谏言而已。”
太史敫：“那你就应该规劝大王收回成命！”

荀子：“稷下学士，无有官职，议论可以，大王是否收回成命，不是荀况所能。诸位既然尊崇荀况，你们可愿意听荀况一

言吗？”

太史敫正色地：“荀老夫子，我们尊敬你，但是，假如您是为他们来做说客，就免开尊口！”
荀子：“荀况若与众位元老谈一谈你我年迈之人的心愿呢？”
太史敫：“你讲，我等洗耳恭听。”

荀子：“那好，请听荀况讲来。众位比荀况年长，皆已年过七旬。你们夜以继日，辛劳一生，受尽磨难，屡立功勋，所为

何来？难道都是为的自己吗？不！如果仅仅为了自己，无需操劳数十年之久。是为其他什么人吗？也不是。如果仅仅为

其他什么人，也不必耗尽日月。你们究竟为的什么呢？回答只有一个，为的国家，为的社稷！”

太史敫等点头称是。

荀子：“而今，天下混乱，弱肉强食，稍有懈怠与迟慢，就有亡国之危。你们期盼齐国强盛。所以，即便如今，已是满

头白发，只要为了齐国，你们还会以年迈之躯重上沙场，甘洒热血，不畏一死。你们说，可有此心吗？”

太史敫：“当然有！”
其他四人骄傲地：“有！”

荀子：“国家要强盛，必须兴礼义，讲道德，正民风。封闭官伎馆，移风易俗，端正官风民风，我想众位元老也应该不

会反对吧？”

太史敫等：“当然，那是好事，好事！”

荀子：“你们懂得，国之不存，毛将焉附。没有了国家，哪里还有祖上的阴德可继？官伎馆虽为齐国三百年之制度，

但是，为国家之强盛，为国家之未来，所有不利于强国的旧制度，将其革除，自然是顺理成章。”

太史敫：“对！”

荀子：“齐国过去因为有威王，有宣王，革新朝政，使得齐国称雄诸侯。尚贤使能，赏有功，罚有罪，乃是治国的必由

之路。古今一理呀！所以，荀况才谏言大王，以先王为榜样，革新朝政，移风易俗，行先王行政之法，走先王强国之道。

想来诸位元老一定与荀况有此同心吧？”

太史敫：“荀老夫子！你这话就小瞧我等了！”
荀子：“是呀，是呀！众位元老为国家甘愿粉身碎骨，怎么能够不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呢？”
太史敫等：“当然！”

荀子向田单：“田相国！众位元老深明大义，哪里是不尊王命？你应当尽快派遣最好的车马，最优秀的乐工，欢送元老们

回府！”

田单会意地：“好！”
太庙的乐工奏起响亮的乐曲，士兵一齐涌上，把五位元老连推带拥，架到车上。
元老们还没有明白究竟，已经被兵车拉走。
太史敫坐在车上回头望荀子喊叫：“荀老夫子！……”
荀子：“太史公！你们坐稳了！”
田单望着远去的兵车，哈哈大笑。


君王后宫里，乐声响亮，舞女列队，跳起具有齐国特色的狩猎歌舞。
（歌词）（取《诗经·齐风·庐令》之意）


猎犬的铃儿叮咚响，
那个人美貌是仁人。


猎犬的铃儿叮咚响，
那个人美貌胡须长。


猎犬的铃儿叮咚响，
那个人美貌英姿爽，


猎犬的铃儿叮咚响，
那个人让我永难忘。


君王后与荀子一同观看歌舞，侏儒优宁在一旁侍奉。
君王后看着歌舞，一幅幅过往的画面闪现在心头。
梦杞向她说：“太后！众学士对荀况沽名钓誉，标新立异，诽谤先师，十分愤慨。梦杞不愿与这样的人在一起。”
后胜跑进宫来，惊慌失措地喊叫：“姑母！大事不好了，稷下学宫的先生、学子都要走了！”
一直托病不上朝堂的田单告诉她：“有荀老夫子的灵丹妙药，我的疾病全无。”
齐王建问她荀老夫子提出要废除官伎，关闭官伎馆，该怎么办？

五位元老在太庙上吊，她束手无策。田单说：“荀老夫子谏言封闭官伎馆，深谋远虑。是否请教荀老夫子，听一听他的

对策？”

所有这一切，让君王后在心里由衷地感叹：“本宫决心把荀老夫子从秦国请回来，他回来得好！齐国不能没有荀老夫子，

本宫不能没有荀老夫子呀！”

一段歌舞完毕，君王后偷眼观看正襟危坐的荀子。
君王后：“宁儿！”
侏儒优宁：“侍奉太后！”
君王后：“本宫请荀老夫子来观看王宫的歌舞，你看，老夫子正襟危坐，并不开心。你能让老夫子乐一乐吗？”
优宁：“小人能让老夫子开怀大笑！”
君王后：“未必吧？”
优宁：“太后等着。”

优宁下去换上学士的衣裳，学着胖学士的样子喊叫：“在座的齐国官员、先生们！他荀况讲人性恶，今天公然侮辱齐国人，

你们哪一个承认自己是恶人？你们哪一个承认自己是恶人？”

君王后微笑着察看荀子，荀子端坐观看，不动声色。
优宁又改换服装，学梦杞在官伎馆被抓的情景，一人表演管盖与梦杞两个角色。
优宁表演管盖推开官妓馆的屋门，梦杞与秀女正在卧榻上睡觉。
管盖生气地喊：“起来起来！”
梦杞：“管盖将军！你这是做甚？”
管盖：“太后有令，封闭官伎馆！”
梦杞：“这官伎馆是齐国先王三百多年前立下的制度，先王的制度岂能随便更改？”
管盖：“荀老夫子讲啦，要不法先王，一切听从当今君王的！”
梦杞许久无语。
管盖：“梦杞先生，请吧？”
梦杞留恋地向秀女看了一眼，慢腾腾地站起身，心中充满仇恨：“荀况！我与你势不两立！”
优宁表演完毕。君王后说：“宁儿，你的表演不好，你看，荀老夫子依然没有笑容。”
优宁郑重地说：“非不笑也。不笑者，乃人之性恶也！”
荀子哈哈大笑。
君王后也哈哈大笑：“宁儿，你……，你有本领，有本领。本宫奖赏你！”
优宁：“太后您赏我什么？”
君王后：“帛锦一百匹。”
优宁：“谢太后！”退下。
君王后：“老夫子，你在学宫里讲人的本性是恶的。有人说你标新立异，好为邪说，违背先师的教导。你知道吗？”
荀子：“知道。不过，我不介意。”
君王后：“啊！看来，你不是偶发奇想，而是胸有成竹了。那你说，本宫是善的，还是恶的？”
荀子：“这……，我讲的是一种人世间的道理，并非针对某一个人。”
君王后：“你呀，不敢如实回答我。”
荀子：“太后！……”

君王后微微一笑：“好了，我请你来，不是和你辩论性善、性恶。无论学宫里的那些学子怎么说，我认定你就是当今的圣

人！老夫子，先王在的时候，咱们见面不多。不过，我对你的印象还是很深的。记得有一次在宫中的宴会上，先王让我

向你去敬酒，你不好意思喝。先王已经醉了，他拉住我的手，将酒往你的嘴里去灌。酒洒了你一身，也洒了我一身。

把我新做的鲁缟长衫都整湿了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荀子：“记得。”
君王后：“自那一次起，我就从心里认识了你。你有大学问，人还很老实。”
荀子默然未语。

君王后：“还有一次。那一次，先王与你下棋，他输了，一定要我与你比试比试。我就大着胆子与你下上一盘。这件事

你还记得吗？”

荀子：“记得。”
君王后：“真没有想到，那一次与你下棋，我倒赢了。你说，是我真的赢了你，还是你有意让着我呢？”
荀子微微一笑：“是你真的赢了。”
君王后：“不对！我看是你让着我。”
荀子没有再否认。
君王后：“你说，你为什么让我？”
荀子：“……”
君王后：“不敢讲是吧？你不敢讲，我来替你讲，是你的心里慌神儿了。”
荀子摇头一笑。

君王后：“不对？——对。你们男人的心呀，我们女人最清楚。你一个孤身在外的男子，和一个比你年轻的女子对面落座，

而且她还是那么漂亮，你能不心慌吗？下棋能赢吗？哈哈哈哈！我说得对不对？”

荀子心中突起警惕。
君王后：“老夫子，你每天研究学问，研究国家大事，还研究男女之间的小事是吗？” 

荀子严肃地：“太后！国家的事是大事，男女之间的事，也不是小事。它关乎道德、礼义、法度、传宗接代、生死存亡，

也是应当认真研究的。” 

君王后：“嗯，这话你说得对。男女之间的事情也不是小事。老夫子，我告诉你，当初你提议封闭官伎馆，我并不在意。

一国的大事还管不完，管那些男女之间的闲事情做什么？可是那些个官妓馆竟然闹得大王都不上朝堂了。真让人可气，

可恨！”

荀子：“道，并非天之道，也非为地之道，而是人之道。放纵人的性情，一味顺着人的情欲，必然要生出许多非理的事情

来。”

君王后：“我听了你的话，把官伎馆全封啦！可是没有想到，我的父亲和那些元老们竟然到太庙去上吊。若不是您，本

宫我真拿他们没有办法。你的威望高，办法多，几句话就把他们赶走了。我该好好地谢谢您呀！”

荀子：“区区小事，不用！”
君王后兴奋地吩咐：“拿酒来！”
宫人端来酒，摆上菜肴。
君王后：“老夫子，请！”
她首先端起酒杯来。看见荀子还没有端起酒杯，催促：“请端起杯子来呀？”
荀子端起酒杯。君王后主动与荀子的酒杯碰了一下，自己先饮下：“先喝为敬。你喝，你喝呀？”
荀子举杯饮下。
君王后：“老夫子，您不亏为圣人。看来，您的学问的确比齐国所有的人都高上一筹呀！”
荀子：“不敢当。”
君王后：“来，我再敬你一杯！”
荀子与君王后一同端起酒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