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志轩荀子漫议之四：走近圣人的阶梯（一）
作者：刘志轩
荀子认为，人的善良美德不是天生的，而是学习得来的。
学习的目标是什么呢？
荀子回答说，“学者，故学为圣人也，非特学为无方之民也。”（《荀子·礼论》）学习的目标就是要学习成为圣人，而不是要学成不通道理的人。
荀子在《性恶》篇中用很大的篇幅讲“涂之人可以为禹”。他说在路上走着的人都可以成为大禹。他希望天下的人，人人都成为像大禹那样的圣人。
圣人的标准是很高的，我们怎么样才能走近大禹，走近圣人呢？
荀子把从普通人到圣人分为四个层次，或者说是四个阶梯。
第一个层次是“民德”。荀子说：“ 以从俗为善，以货财为宝，以养生为己至道，是民德也。”以顺从风俗为好，以钱财物品为宝，以保养自己的身体为最高原则，这是普通老百姓的德行。
一个人生活在世上，首先要能够与周围的人和睦相处。要想与人和睦相处，就必须限制、或者抛弃自己的喜好，去顺从民间的多数人的风俗。
为了吃得饱，穿得暖，孝敬父母，抚养儿女，就要重视财物，通过辛勤劳动，赚取钱财，养家糊口。为了好好的活着，就要关注健康，提高生存的质量，把保养身体放在最重要的位置。
一懂从俗，二懂理财，三懂养生，把这三件事情做好了，就做到了民德。
这个最基本、最朴素的品行，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做得到呢？不是。比如我们常常看到有人不遵从民俗，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，遭来民众的厌恶。有人不孝敬父母，把老婆背到炕头上，把老娘扔到山坡上。有人挥霍浪费，胡吃闷睡，不知道钱财的宝贵；不知道爱护身体，经常汹酒，打架斗殴。所有这些行为就没有做到人生最基本的品德要求。也就是老百姓经常说的，四六不懂，不够人格。如果连最基本的“民德”都做不到，就不可能进入第二个层次，更谈不上向圣人靠近。
1960年我在魏县下乡。那个时候粮食短缺，公社的干部都在生产队的公共食堂吃饭，每人交八两粮票三毛钱。我和公社干部一样，也交八两粮票三毛钱。每天吃的什么？早晨和晚上是清水米汤煮红罗卜，中午是大包子。包子馅是红薯叶子，包子皮是在一张木头大案子上面撒一层棒子面，把红薯叶团子在撒满棒子面的案上面滚，就成了大包子。这样的生活是艰苦一点。可是公社书记、社长和一般干部都这样，就是毛主席全家在北京也一样吃八两指标。所以，从上到下，也就没有谁喊叫艰苦。唯有一个人，这人是公社的办公室主任，他不去生产队的公共食堂吃饭。去哪里吃，我不知道。但有一天吃过晚饭，我在公社的院子里散步，忽然看见公社办公室亮着灯，就走过去。看见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事情。公社办公室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吃油饼卷肉，还有酒。办公室主任看见我，叫我，“小刘过来吃点。”我没有敢过去，赶忙出了办公室。心里想，这人怎么这样特殊？没有多久，全县干部整风，这个办公室主任成为典型，在大会上立即双开。因为多吃多占，官没了，党籍也没了。
如今看来，这样的人，不仅不够一个共产党员的资格、国家干部的资格，连一个做普通人的资格也没有。就像荀子讲的，一个普通百姓还要有从俗的民德。大家都吃苦，都喝清水米汤，你怎么就不能呢？
荀子把走近圣人的第二个层次叫做“劲士”。 
“劲士”就是非常刚正的士人。荀子说："行法志坚，不以私欲乱所闻，如是，则可谓劲士矣。"（《荀子·儒效》）也就是说，行为坚定不移的遵从礼义和法度，不以个人的私欲去歪曲、混乱所知道的东西，做到这些的人，就可以称得上是坚定、刚正的士人。
“劲士”，这是在“民德”基础上的道德升华。走进这个层次的人，不仅能够做到从俗、理财、养生这些人生最基本的品德，他的言行还能够自觉地遵守礼义和法度，能够排除私心杂念，把自己的所见所闻，有一说一，有二说二，不夸大，不缩小，不歪曲，敢于讲真话，讲真理。这样的人是正直的人，坚强的人，可以信赖的人。
为什么荀子把“劲士”的品德看得比“民德”高一层呢？
坚定地遵守礼义和法度，不讲假话，敢讲真话，这对于社会太重要了。楚怀王因为相信了张仪和佞臣靳尚、宠姬郑袖的谎话，希望得到秦国白给的六百里土地，背叛了与齐国的合纵盟约，投入秦国的怀抱，敢于讲真话的屈原被放逐了，害得屈原身投汨罗江而死。结果楚怀王不但没有得到秦国白给的六百里土地，自己也被秦国劫持到咸阳去，像囚犯一样囚禁起来。
现实生活中，讲真话，做好人，有时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。在微信中我看到了一件真事，转录在下面。
秦医生在一家大医院的妇产科工作，快下班了，来了一位病人。他匆匆忙检查了一下：“你子宫里可能长了个东西，最好尽快动手术。”病人的脸一下苍白了，怪不得最近总是虚弱心慌。幸亏发现得早，应该不至于扩散。
手术很快就安排了。秦医生有上千次手术的经验，这个肿瘤应该不大，只需一个小切口。打开病人的腹部，向子宫深处观察，他一下子惊呆了，汗珠冒上额头。子宫里不是肿瘤，是个胎儿。这是他行医数十年不曾遇到的失误。
他陷入矛盾，如果把胎儿拿掉，然后告诉病人摘除的是肿瘤，病人一定会感激万分，而且可以确定那所谓的肿瘤，一定不会复发。相反，是迅速缝合刀口，承认自己的失误。几秒钟的心理挣扎，他选择了后者。
回到办公室，等待病人苏醒后，秦医生来到病人床前。他严肃的神情，让病人和旁边的亲属们手脚冰凉，等待癌症末期的宣判。
“对不起，是我搞错了，你只是怀孕，没有长肿瘤。”他诚恳地道歉：“孩子安好，一定能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宝宝。”
病人和亲属全呆住了，隔了十几秒钟，病人的丈夫突然冲过去，抓住秦医生的领子，吼道：“你这个庸医，我要告你！”
后来，孩子安全产下，发育很正常。但是家属不依不挠，秦医生被开除了公职，只好到一家私立医院去打工。他的朋友很同情他，问他为什么不将错就错，就说是个畸形死胎，又有谁知道。
秦医生淡淡一笑：“老天知道！”
秦医生令人敬佩。他在涉及个人前途的情况下敢于讲真话，讲真理。他什么都可以舍弃，但不舍弃内心的真诚；他什么都可以输掉，但不输自己的良心。人在做，天在看！他是个正直的人，坚强的人，真正敢于讲真话的“劲士”！（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