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  不做物的奴隶




晚上，屈润在卧房中徘徊。
屈润的夫人催促：“睡觉吧！”
屈润微微一笑，而后又哈哈大笑。
屈润夫人惊异地：“你怎么啦？”
屈润：“你知道什么叫落井下石吗？”
屈润夫人没有好气地：“不知道。”
屈润：“五国联军失败了，这一回我屈润要报杀子之仇！”
屈润夫人：“你想做什么？……”
屈润：“我要让黄歇的令尹坐不稳。”
屈润夫人：“莫非你还想当令尹么？别做梦了！”
屈润：“走着瞧！”


楚王宫里，楚王与臣子聚集朝堂，没有一个人说话，空气死一样沉寂。
屈润偷眼观察楚王的脸色，楚王一脸阴沉地坐在王位上。他再回头看春申君，春申君低垂着头，只见须发更加斑白，

有点老态龙钟。
屈润：“陛下！今日朝堂之上，您让我等议论六国联合之兵为何一败涂地？半个时辰过去，没有一人说话。微臣斗胆

说上几句，可以吗？”
楚王：“讲！”
屈润：“我楚国在列国中乃是举足轻重的大国。世人常常这样说，‘纵合则楚王，横成则秦帝’。为的什么？就因为我

楚国强大，可以与秦国抗衡。可是，近二十余年楚国却衰弱了，尤其这次联合六国雄壮之师，失败得惨不可言，不

仅丧失了国土，让我楚国无数将士尸骨无归，损失了数以万千计的辎重，还让陛下您丢尽了面子。痛心呀！实在是

令人痛心呀！作为陛下忠诚的臣子，微臣我不能不为之夜不能寐，暗中心伤落泪。过去如此强大的一个楚国，如今

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？”他故作姿态地擦了擦眼泪。
屈润看了看仍然一言不发的众臣，又继续说：“这又该怨谁呢？”他故意看了看春申君，“怨令尹举措不当吗？不当在

哪里呢？我想，最为重要的，可能是用人不当吧！在兰陵用荀况做县公，他每每有与我楚国政令不合的狂论，使得

民心不稳。这次六国联合用兵，又使用临武君为主帅，这个人本来就是秦军手下的败将。令尹使用一个败军之将，

作六国联军的统帅，能打胜仗吗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屈润用眼神询问身边的朝臣，那朝臣点头：“是!是！”
屈润还想说什么，张了张嘴，摇了摇头，没有再说下去。
楚王：“讲呀？”
屈润：“陛下！再往下讲，微臣就不好开口了！”
楚王厉声地：“朕命你讲！”
屈润：“陛下要臣讲，臣就不得不讲了。当年秦国围困邯郸，相邦范睢因错用王稽与郑安平为将，让秦军吃了败仗。

范睢向秦王请求治罪。秦王虽然十分偏爱范睢，可还是免除了他的相邦职位。如今，在我们楚国，一件与秦国相同

的事情发生了。令尹也因用人之错，使得国势衰萎，六国联军惨败，但不知应该如何处置呢？”
楚王生气不语：“……”
屈润向众臣煽动地：“诸位！你们说，该如何处置？啊？”
一臣子附和说：“按照王法，应当连坐。”
又一臣子：“应当免除令尹之职！”
楚王看了看春申君，问：“令尹！你有何话讲呀？”
春申君：“六国联军之败，微臣罪不容恕，甘愿辞去令尹之职，请陛下治罪！”
楚王长久没有说话。多年来，他相信春申君，依靠春申君。如今六国联军的失败，使得他无法面对群臣。他突然宣

布：“散朝！”起身拂袖而去。


夜色朦胧，寂静无声。春申君在官邸忧思徘徊，眼望长空流下热泪。
朱英走进门来：“令尹！”
春申君：“啊！朱英先生！”急忙擦干眼泪。
朱英激动地向春申君说：“令尹！您是为五国联军失败和朝堂上的议论而心伤吗？”
春申君：“朱英先生！黄歇至今也不明白，五国联军为什么失败得如此惨重，错在哪里呢？”
朱英：“我听说，在五国联合兴兵之初，荀老夫子就反对五国联合与秦国决战。”
春申君：“临武君告诉我了……”
朱英：“那您为什么没有听从荀老夫子的话语呢？”
“是呀！黄歇我为什么没有听从荀老夫子的话语呢？”春申君反省自己：“咳，是我错误地估计自己，被一种急切而盲

目地追求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脑。”
朱英点头：“……”
春申君：“那时，黄歇我只想到五国联合之军如何强大，胜利如何有望，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失败，更没有想到会败得

这样惨。咳，不该，不该呀！至如今，损兵折将，我楚国和魏国、赵国都失去了大片国土。假如听了荀老夫子的话语，

不打这一场根本不能取胜的仗，哪里会有如今的愧悔呢？”
朱英：“令尹！……”
春申君：“大王一向信任黄歇，把朝政交付予黄歇，如今遭此惨败，令大王无颜面对群臣。大王虽然没有采纳屈润的

谏言免去黄歇令尹之职，可内心之伤痛比黄歇有过之而无不及呀！……”
朱英：“令尹不可过度悲伤。五国合纵伐秦，总是给秦国一些教训，叫它不敢过分猖狂。至于朝堂上屈润等人之言词，

朱英却很不以为然。”
“啊？”春申君：“请讲来！”
朱英说：“屈润说，楚国本是一个强国，是您为令尹的二十多年，让楚国衰弱了。这是污蔑，是无稽之谈。荀老夫子在

兰陵以政裕民，让兰陵由穷变富，有目共睹。他的主张影响到整个楚国。为什么五国伐秦公推楚国为纵约长？不正是

因为楚国这些年来较比其他列国日趋富强吗？这次五国联军的失败，正如令尹所讲，并不是因为楚国国势衰弱，而是

因为楚国国势增强了，过于自信了，被胜利的欲望冲昏头脑了。”
春申君点头：“是呀，是呀！”
朱英：“朱英认为，悔恨不如向前。眼前最为要紧的不是追悔，而是要虑及当前之危。”
春申君：“啊！黄歇愿听教诲。”
朱英：“五国联军失败了。魏国已经答应把许和鄢陵割让给秦国。这两个城池归之于秦国之后，秦兵距离我楚国都城只

有一百六十里（？）。以后将看到的是，秦国和楚国日甚一日的战争。”
春申君点头：“……”
朱英：“所以，令尹现在急需要思虑的，不是五国联军失败的责任，而是楚国国都的安危。”
春申君被提醒地：“啊？……”
朱英：“令尹应当向大王谏言，立即迁都。”
春申君点头：“迁都？”
朱英：“对，迁都。令尹也应当把你的淮北封地迁到安全的地方去。”
春申君：“这……这样做好吗？”
朱英：“令尹！我知道，您一心想的是要楚国强盛，与秦国抗衡。可是，华夏七国的局势改变，岂是您一人左右得了的

吗？不错，我们有荀老夫子在兰陵实行富民新政，然而，这些年来，您在楚国推行荀老夫子的富民新政是如何的艰难？

您没有那么多像荀老夫子一样的县公呀！秦国的大军就在一百六十里之外，国都的安危迫在眉睫。令尹，赶快迁都吧！

时不我待。”
楚考烈王22年，也就是公元前241年，楚国为了躲避秦国的威胁，将都城从巨阳（钜阳？）迁到寿春，春申君的封地也

从淮北改在长江以东（东南）的吴地。


春申君由年轻舍人李园带领欣赏他在吴地新建的官邸，门客朱英跟在身后。
李园：“令尹爷！您新封地里的这座官邸，是李园遵照令尹您的意图建造的。请您仔细地看一看，有哪些不妥，小人立

即拆掉重建。”
春申君：“啊!”
李园紧跟着春申君，一边走一边介绍：“您看这座厅堂，它是仿照楚国古老的郢都王宫修建的。”
春申君高兴地：“啊！……”
春申君走到另一座建筑前。
李园介绍：“令尹！您看的这一幢，是仿照赵国王宫的样式修建的。”
春申君：“啊……”
李园：“令尹爷喜欢吗？”
春申君：“还可以吧！”
朱英：“令尹， 以朱英看来，您的新官邸有些过于豪华了。一旦秦军来侵，毁于战火，岂不可惜吗？”
李园献媚地：“哎！令尹爷为楚国操劳了二十多年，也该享受享受了！再说，这里是吴地，不是淮北。距离秦国远得很，

根本不用担心秦军打来。令尹爷完全可以高枕无忧，在这所豪华的府堂里，美美的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。每天听楚歌，

看楚舞，品味鸡鸭鱼鳖，山珍海味，再有标致的美女侍奉，……”
朱英不满地：“李园！你这是对令尹品德的侮辱！”
李园不服气地：“你！……你胡讲！你让令尹爷说，我李园这是侮辱吗？我是为令尹在政务繁忙之余谋划一片安逸的乐

土！”
春申君严肃地：“李园！你看黄歇是贪图安逸之人吗？”
李园急忙改口：“ 啊，……令尹爷一向励精图治，一心为国，从不喜欢声色犬马。”


楚王在宫娥的陪同下欣赏新王宫。
楚王：“啊！你们看朕的新王宫修得如何？”
众宫娥：“好！”
楚王：“如何好呢？”
一宫娥：“好的就像神宫！”
楚王：“啊！神宫！神宫！”
宫人禀报：“禀陛下！屈大夫求见！”
楚王：“让他来吧！”
屈润进宫来：“拜见陛下！”
楚王：“卜尹，你看寡人的新宫修建得如何呀？”
屈润：“不知陛下您意下如何？”
楚王：“好呀！刚才她们都说好。只是寡人感觉，没有原来的王宫舒心！”
屈润:“怀旧之情，人皆有之。不过，微臣听说，令尹在他的新封地里修建的新府邸，比大王的这座新王宫还要好，还要

漂亮！”
楚王：“是吗？”
屈润：“千真万确！”
楚王不满地：“哼！他想做什么？不像话！”


侠虎衣着狼狈地身佩宝剑独自在荒野中行走。
侠虎来到韩国都城郑城街市，腹中饥饿，在饭店中大口大口地吃饭，很快杯盘狼藉。
店家过来：“先生！请算账吧？”
侠虎取出宝剑，放在桌上：“拿去！”
店家吃惊：“先生！您……您这是钱吗？”
侠虎：“混账，我这怎么不是钱？”
店家：“你……”
韩国相国公孙长乘车来到街市。听见店中吵闹，掀开车帘向店中观看。
店中围了许多人。店家生气地：“你吃了饭，不给钱，还骂人！”
“我怎么不给你钱？”侠虎指桌宝剑：“这不是钱吗？”
店家也指着宝剑：“你这是钱吗？”
侠虎：“这怎么不是钱？”
店家面向围观的众人，大声说：“叫众人说，这是钱吗？这是钱吗？”
公孙长的随从走到店中，分开众人：“闪开！闪开！店家，这位先生的饭钱公孙相国给啦！”
众人吃惊。
店家：“这……”
随从撂下几个钱币，向侠虎说：“先生！你不想见一见我们相国吗？”
侠虎：“带路！”
随从：“呵！派头还不小。跟我来吧！”


侠虎被带到韩国丞相公孙长的府中，公孙长与侠虎对坐，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许多水果。
公孙长：“你是赵国人。”
侠虎：“是。”
公孙长：“为什么流落到这个地步呢？”
侠虎：“我刺杀秦国使臣，秦国一定要拿我的人头抵罪。赵王害怕秦国，悬赏捉拿，我不得不四处逃亡。”
公孙长：“好样的！赵国人侠肝义胆，令人敬佩，以后咱们交上一个朋友。”
侠虎：“这……”
公孙长：“请不要客气。我这里就是你的家，你就住在我的府中，我以最尊贵的客人对待你！”
侠虎：“谢谢！”
此后，侠虎改换崭新的装束，在郑城（秦朝始称）街头信步游走，店家热情地请侠虎进店,上饭。侠虎大口吃肉喝酒。
侠虎走进公孙长府，公孙长家的侍从也恭敬地迎接。
一日，侠虎在公孙长府的苑囿中练剑。公孙长走来。侠虎收住宝剑，拱手施礼：“相国！”
公孙长没有还礼，叹了一口气：“咳！”
侠虎：“相国为何叹息？”
公孙长：“我韩国有一条大害虫。他为了投靠秦国，就千方百计的加害我。我身为相国，每日为国事操劳奔忙，还要时

刻提防遭受他暗中的伤害，这，这太让我伤心了！”
侠虎：“你是相国，为何不惩罚他？”
公孙长：“如何惩罚？”
侠虎：“治他的罪，杀的头！”
公孙长：“不行呀！他的权高势大，我怎能惩罚得了呢？”
侠虎：“这是个什么人？连相国也无可奈何。”
公孙长：“他是韩国先王的一个贵族公子，在韩国的根基很深很深呀！”
侠虎：“啊！……”
公孙长难过地摇头：“咳！面对恶人，我身为相国也只好忍气吞声。做人难，做好人更难呀！……”
侠虎：“相国！你不要难过。侠虎蒙相国厚恩，不能知恩不报，我去为您除掉这条害虫。”
公孙长严肃地：“先生！您有此胆量？”
侠虎：“人生在世，不能伸张正义，除暴安良，何其为人？”他拔地而起，跃身腾空，落地时挥剑削断了路边的一块假山石。
公孙长：“好！先生真乃侠士也！”